九梨

37
“周泽楷——”叶修喊他，从数层楼高的地方纵身跃下，然而biu的一声，在空中被射中了。子弹毫不留情地钻入了肩胛骨中，不是要害，却疼得他直抽气。
他重重地摔在地上，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，不一会儿便积了一滩，十足十的恐怖。
“这一枪，是、是……”周泽楷看着叶修倒在自己面前时，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都憋了回去，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变得十分骇人。
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叶修的身体中流出，似蛇一般在地上放肆爬行着，这些蛇又吸收了更多的血液，越长越大，然后一直爬到海里，把海水都染成了鲜红。
他不觉得自己下手狠，却想不到叶修也能受那么重的伤。
一时之间，周泽楷的整个世界都颠覆了，人、船、海，都发生了扭曲，只有他一个人，独自站在血色一般的大洋上，海面辽阔看不到尽头，也没有其他景象。他没有目的，不知道该去哪里，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“小周！小周！”是谁在叫他？这声音遥远而虚幻，周泽楷回头看了一眼，却是空无一人，他只有落寞地继续等待……
“周泽楷！”然而世界再度崩塌，他感到自己的嘴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，冰凉而坚实的压迫感从双唇传来，如一股清流般将那昏暗的天地冲洗干净。
待重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，是叶修关切的表情，在温柔地问自己，“你怎么哭了？”
周泽楷不可置信地看着叶修，只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，除了有些灰头土脸以外，并没有受伤的迹象。
以此前种种，都是幻觉吗？周泽楷有瞬间的茫然，又去拉扯他的衣领，那一刻他力气大的出奇，刺啦一声，硬是将叶修的领子给撕开一道口子，露出白皙的锁骨和半片胸。
没有伤，真的没有伤！太好了！这会儿他才感到一阵后怕，伴随着心悸的感觉，腿都有些发软。

看周泽楷这幅模样，叶修也觉得眼眶发涩，一句“你还好吧”哽在喉咙里，许久都说不出来。
是谁让他如此没有安全感？
是谁使他如此失态？
是自己吗？
叶修放开千机伞，用两只手环抱住周泽楷，他抱的十分小心，却仍能感觉到周泽楷浑身颤抖着，显示出极大的不安来。
再强大的人，也会有脆弱的一面，周泽楷的这份脆弱，是不是因为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，所以选择一个人安安静静留在这里？
而罪魁祸首正是自己的不坦白。
多年前的辍学出走，他无法真正得知他的反应，但总是于脑海中想象，那个腼腆清俊的少年，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不告而别，他单薄寂寞的身影更是无数次进入自己的梦中。梦里面的那个人，与此刻他的样子何其相像？然而又及不上现在的十分之一。
谁说相遇的太早分别的太快，感情就会逐渐消磨？还有一种人，不但做不到拿得起放得下，还会把这份感觉深深埋藏于心底，敝帚自珍，却表现的云淡风轻，早就释怀。
可是这份爱，已然触及灵魂，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。
叶修自嘲地一笑，想来自己一点都不会谈恋爱，所以才把小周折腾惨了。
不过这会儿什么都做不了，唯有这样静静的陪着他吧。
这话说起来容易，但现下的处境一点儿都不好，两人几乎都站在水里，而他们所踩的那块甲板还被海水推来推去，不住地朝礁石上撞着。明知这是要命的危险，叶修却不为所动，差点儿都生出一种为他殉情的心境来了，连水过半腰了都没有想要跑。
但突如其来的下沉还是让二人全都清醒了。
失重的状态使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慢镜头一般，他们在水中看到彼此的脸，看到飞舞张扬的头发，看到一连串气泡自对方的耳、鼻、口中溢出。
来自死亡的威胁激发了求生的本能，于水中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对方贴去，而后口对口相互渡气。
常年生活在海上的人其水性自不必说，何况这两位当年的校友在水战上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，但他们可是随船沉的海，身边正一片震荡，只能勉强稳住身子，想出水却没那么容易。
两人面对面十指紧扣，一同朝海面浮去的时候周泽楷突然被叶修拽着转了个身，而后便有一团深色自叶修的腰后弥漫散开，像一朵瞬间盛开的花。叶修十指一松，人朝下沉了去，而他身后，一大片外翻的金属皮，在水中狰狞地张牙舞爪着，刚才显露。